当然，这朱家人中并不包括老实憨厚的朱大福。
他今日收工晚，一大早去了隔壁镇收羊，再送到屠宰场去杀完就已是晌午了。
再把肉拿到市集去卖完天就已经黑了，这会儿赶回家家家户户就已经升起了炊烟。
而顾家院子里，今天似乎格外热闹。
刚好，他今天给他们带了东西，所以家门都没顾上进，就先敲响了顾家的院门。
听见院里的欢笑声，他拔高了声音问道：“说什么呢，这么开心？”
顾九笙见是朱大叔在敲门，忙放下手里正在翻炒的芝麻去给他开门。
“大叔你来的正好，我下午去镇上买了点干果，刚刚炒了花生粒儿，你拿些回去下酒吧。”
她一边给朱大福开门，一边喜滋滋的说着自打算着，却在看到朱大福手里的东西时小小惊喜了一下：“呀！您怎么又破费了，这……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啊？”
朱大福手里提的是五副羊下水，除了今天他自己收的那两头，另外屠宰场还有三副没人要的他也收了回来。
那天在顾家尝过鱼泡后，他是绝对相信顾家人真稀罕这些牲畜们的肚里货的。所以，今天就没扔了，连同另外几副他一并放牛车上带了回来。
而此时瞧见顾九笙眼底的惊喜，他就知道自己没猜错。
不过听她客气的话，他忙解释道：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，这玩意儿是在屠宰场捡的，又不花钱，破什么费？”
顾九笙也不扭捏，大方接过他手里的东西，并侧身请他进院，嘴上还说道：“大叔您有心了，对咱们家这么照顾，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了！”
“大家都是邻居，互相帮助本就是应该的，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作甚？”
朱大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，顺势往院里走，脚步确实径直朝她方才忙活的灶台上看去。
又见顾老爹还坐在旁边，再加上老远就闻到的香味，他忍不住好奇问道：“这么晚了，老顾还没休息？你家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呢？”
顾老爹的目光从闺女手上沉甸甸的羊副上移开，脸上满是笑容，忙扭头对他露出一个由衷的笑脸：“笙丫头想炒米花糖，正在炒芝麻呢！”
“炒米花糖？”朱大福一个常年在山上打猎贩肉的屠夫，哪里听过这些妇孺们的吃法？
顾老爹见他好奇，就简单跟他唠嗑起来：“对，昨天闺女偶然想出来的一种小吃，今天没捞到鱼她便想了别的法子来赚钱。你也知道我家现在一穷二白，也只能靠着她和她娘勤快点儿来挣点碎银子过活。”
他正说着顾九笙已经放好东西从屋里出来了：“阿爹，您陪大叔说会儿话，等我把这锅炒完就给他装花生去。”
顾老爹欢快的应了一声，又扭头吩咐正埋头添柴的小儿子一句：“十一，快给大叔搬张椅子出来。”
小十一歪着小脑袋朝灶坑又吹了两口，才起身对他爹和朱大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：“好嘞，大叔您先等一会儿，我马上就来。”
“这小子干活儿也这么开心？”朱大福被他的笑容感染，忍不住与顾老爹说起他来。
“可不是嘛，别说他就是我这个废人在旁边看他们忙活也是开心的。只是苦了我这一双儿女，跟着我们没本事的老两口遭罪了。”顾老爹本是想向他炫耀一番，但转念想到自己不争气，害苦了一家人心里又是一阵发紧。
还不待朱大福搭腔，灶上炒芝麻的九笙就嗔他：“阿爹，您又来了！”
“好好好，我不说了。”见闺女不喜欢听，顾老爹连忙投降。
他一闭口，九笙这才埋头继续干活儿，而他也指了指旁边刚刚出炉的干果：“听说玉丫头回来了，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，这丫头刚刚炒了点干货，你要不拿回去尝尝？”
朱大福本就拿他们当自己人，一见米筛里摊着的东西先是眼前一亮，随即抓起一把尝了尝：“别说这手艺还真不赖，不糊不生，香儿还全出来了。老顾啊！你这闺女怕是一早就藏着养，生怕外人骗走了吧？”
顾老爹听得这话先是一愣，待反应过来他话里的玩笑就是一阵爽朗大笑：“哈哈！你就说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吧！”
“我这闺女可不一直当宝贝养吗，别说骗，就是给千金俺也不换！”
说实话，朱大福这话率先让他想起了之前的不愉快，但他很快就想开了，毕竟再不愉快都已经过去了。
现在闺女好端端的在身边，就是最大的幸福，不管她好坏与否，自己都别无所求。
顾九笙在旁边听他们开着玩笑，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。也终于放下心来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，她总觉得她爹心里压了很多事，现在听他这么说想必是想开了。
这样也好，想得开才能走得更远。
然而先前还兴冲冲开他玩笑的朱大福，听了他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冷了下来。
顾老爹见他神色不对，忙收住笑追问：“怎么了？我稀罕自己闺女，倒还惹你不高兴了？”
朱大福长叹一声，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出自己的心事：“不是，唉……我只是想起了我家玉丫头。”
关于他家玉丫头，顾老爹是听自家老婆子说起过的，但这毕竟是人家的事，他也不好说什么，只劝道：“老弟啊，儿孙自有儿孙福，我们现在都是半入土的年纪了，还有什么放不开了？儿女们的路呀，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去走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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